优秀设计师
从记事儿起,爷爷、大伯、二伯、三伯、五伯就常招呼一帮戏迷朋友来家唱京戏。我们这一大家子人都爱唱戏,都能演几出折子戏,虽不及专业出身,但都乐在其中。时常,业余戏迷朋友来我二伯家一唱就是小一天。唱得差不多时,三伯掌勺的炖菜也做熟了。吃饱喝足后,爷爷的京胡响起,二伯唱起了《定军山》。我也学着二伯的架势比划着,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待戏迷们都回家了,爷爷、大伯、二伯闲下来问我:“喜欢唱戏吗?”“喜欢!”“想学吗?”我睁大了眼睛,频频点头。二伯说:“那就给你讲讲戏。学戏要认真,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接着,他唱一句,我便跟着唱起来。爷爷听后笑着说:“还真有那么点味啊!”就这样,戏曲的韵慢慢地在我幼小的心里扎了根。
爷爷十七岁时在北京前门我姑奶奶的裁缝店里做学徒,白天学手艺,晚上去看戏。他最喜欢看马连良的戏,拔得多高的调门儿都看不到马连良一点用力的样子,真叫一个享受!学徒没两三年,爷爷就去了北京市被服厂。他肯吃苦,技术好,一天能做八件棉袄。挣的钱,爷爷几乎全花在看戏上。有一次早报上登着梅兰芳要连演四天,爷爷吃了午饭,骑着车子就去买票,谁知四天的戏票全部售罄。爷爷不死心,天天在门口转悠。到第四天时,他看到报上登着“今晚加演一场《宇宙锋》”,把爷爷美的,立刻骑上车去买票。那是他第一次看梅兰芳的戏。还有许多京剧大家,如李少春、叶盛兰、盖叫天、谭富英、金少山、杨宝森……他们的戏爷爷都看过,不仅记得戏,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票价。
我会唱的好几段老生戏都是爷爷、二伯教的,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三家店》。当时,二伯把音频资料用磁带录好拿给我。拿回家后,我趴在大录音机旁反复琢磨每一个“过门”。那时候,爸妈给我买的京剧磁带、光盘,我真是翻来覆去地听。戏学会了,就难免生出表演的想法,总想登台亮相,那才能真正过过戏瘾。
快到年根儿,二伯开始招呼村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儿到村口学校对面的大操场搭戏台子。戏台子一旦搭起来,会一直从正月初二唱到正月十五之后。有好几箱子的行头,要拿出来挂好。有大伯、二伯合作《武家坡》《游龙戏凤》《坐宫》时穿的,还有大伯唱《玉堂春》时穿的。舞台比较简陋,木板子搭的台子,支上铁架子,用布把台子左右两侧和后面罩起来,正面的台子上方贴着爷爷用大红纸写的“林城京剧专场”六字。好几个两百瓦的大灯泡在戏台上下挂起,亮亮堂堂。村民们热情高涨,翘首以待大年初二的到来。不管天气多冷、雪积得多厚,只要戏台上的锣鼓点响起,大操场上准是人山人海、喝彩迭起。
大部分节目都是彩唱,清唱的剧目一般放到前头。我演第一个节目:《打龙袍》。唱完,就见二伯带着妆早在后台等着了。他火急火燎地拉着我快步走,一边夸我唱得好,一边赶紧带我到化妆台,给我扮上铁镜公主丫头的妆容。大伯饰演男旦铁镜公主。在好几个两百瓦的大灯泡的照耀下,大伯头上的配饰金光闪闪。二伯饰演的杨四郎目若朗星、挺拔精神,引得台下叫好不断。一身身五颜六色的簇新行头,让戏台上一时间缤纷夺目、光彩照人。二伯和大伯一唱一和的流水板,台下的乡亲们都听得入迷。此刻,劳作了一年的乡亲们,伴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喝彩声,沉浸在正月的喜庆和欢乐中……
《 人民日报 》( 2022年08月20日 08 版)。推荐阅读: